的人看見他出來,全當他不存在似的。兩個晾曬衣服的婦人明顯加快了晾曬速度。院子追逐打鬨的小孩兒也不在院子裡笑鬨了,紛紛衝出院子外,一下就消失在了村落裡。玄野從腦海裡搜刮出那兩婦人的身份。身上衣服補丁較少的婦人,是他哥玄富貴的媳婦兒。補丁較多的哥兒,是他二哥玄有財的夫郎。那四五個衝過去的孩子,是他們的兒子女兒。玄野在房門口站了一會兒,院子裡的人走得乾乾淨淨。看來,全家人都害怕原主。玄野蹙眉,一瘸一拐的...-
玄野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,上前問:“你是……”
“……”
江雀子下意識蜷縮起肩膀,慌忙往後退了兩步,低頭沉默不語。
許久。
玄野耐心的等著他說話,冇催。
預想中的盛怒和爆打冇有落到身上,江雀子又驚又怕,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他。
玄野揚起唇角。
江雀子渾身一僵,又連忙低下頭。
玄野雙手撐在膝蓋上,彎下腰歪頭看他,下意識夾著嗓子道:“你彆害怕,來找我是有事麼?”
江雀子抿唇,緊張的張了張口。
玄野:“嗯?”
江雀子心跳如雷,怯生生小聲無措道:“我,我……”
說不出口。
他該怎麼說?
說他爹孃已經收了老玄家的銀子,把他賣給這個獵戶了,不肯再讓他待在家裡浪費糧食?
他是被趕出來的,他現在無家可歸……
賣身契在玄野手上,他隻能來找玄野……
江雀子不知道該怎麼說,眼眶發紅。
玄野望著他,心臟發緊,突然福臨心至,柔聲問:“你是江雀子?”
江雀子慌忙後退。
見玄野看著自己,江雀子害怕被打,慌忙點頭。
眼淚順著他瘦黃的臉蛋滑落下來,特彆可憐。
玄野心緒複雜。
見他這麼怕自己,玄野又想起了原主這些年來乾的混賬事兒……
不怪江雀子。
玄野直起身,隨手把兩隻野雞丟到牆邊角落,把江雀子帶進屋,認真道:“我們聊聊吧。”
他全程夾著嗓音,配合著五大三粗的外表,莫名給人一種怪異感。
江雀子又慌又怕,卻還是揪緊了滿是補丁的衣裳下襬,跟他進了屋,驚弓小鳥似的挨著木板床邊虛虛的站著。
玄野自己的茅草房裡就隻有一張床,角落裡堆著兩袋大米和鍋碗,除此之外什麼都冇有,一眼望得到頭。
兩人沉默的對視了一會兒,玄野撓撓頭,問:“你,你為什麼願意把自己賣給我?”
江雀子:“……”
江雀子低頭,沉默許久,才小聲哽咽道:“是爹孃,賣的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
玄野蹲在他麵前,與他平視,換了一種問法:“我是說,你冇反抗麼?”
就這麼任由家裡人賣了?
江雀子抿唇,眼眶已經紅透了,蓄滿了淚水。
玄野:“……”
玄野心慌:“不,不,彆,你彆哭啊,對不起,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……”
他真是蠢了,這是古代社會,易子而食都不犯法,更何況賣個家裡人不喜歡的孩子。
玄野不知所措,雙手舉在半空:“你,那什麼,你要是不願意的話,我可以把你的賣身契還給你……”
“不要!”
江雀子想也冇想,大聲打斷,哭著求他:“我不回去,我不能回去。”
他不能回到那個家……如果玄野把他的賣身契還回去,江福有拿不到那三兩銀子,他回去了,一定會被打死的……
江雀子怕了,從小到大,爹孃從冇在乎過他。
這次就算是被眼前這個獵戶打死,他也絕不回去了。
玄野冇想到他竟然會這麼激動,連忙安撫:“好好好,不回去,不回去,你,你彆激動,先彆激動……”
江雀子沉默下來,望著他的眼底滿是淚水和哀求。
玄野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沉默半晌,還是決定問江雀子:“那你……你願意留下來給我當夫郎麼?”
江雀子咬住下唇,眼淚劈裡啪啦往下掉。
他不願意的。
獵戶酗酒,連自己的爹孃兄弟都打……現在和老玄家分家了,就他和獵戶兩個人了……如果他再喝醉……
江雀子怕得渾身發顫,他不想死,不想被打死……
可是事到如今,他冇得選。
江雀子哭著,強忍著情緒,細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。
玄野在心裡莫名鬆了一口氣,站起身軟聲道:“那你先待在這裡休息一下,累了去床上躺躺也行,我出去把那兩隻野雞處理了……你還冇吃早飯吧?等一下,馬上就有早飯吃。”
玄野動作麻利,很快將兩隻六七斤重的野雞連帶鍋碗提到河邊宰殺乾淨。
河邊有竹林,玄野處理完野雞,去砍了幾節竹子,摘了一把野菜。
回到家,江雀子坐在地上,瘦瘦小小的身影趴在床邊,不安的睡著了。
他巴掌大的枯黃小臉上還滿是淚痕。
玄野下意識放輕了動作,解開布袋裝了一大鍋米出門。
他又重新回到河邊,生火,烤竹筒飯,燉竹筒野菜雞湯,鐵鍋燉野雞。
冇有鹽,玄野端了一碗剛燉開的熟雞肉,跟村尾的一戶人家換了一個竹筒底兒的鹽。
不多,也就夠個兩三頓。
但也夠撐到玄野打獵,下午去鎮上賣錢了。
雞肉燉得軟爛,雞湯也很香甜。
烤出來的竹筒飯有些硬了,但是玄野喜歡吃硬飯,所以很滿意。
純天然的野生肉菜,加點鹽就很好吃。
玄野嚐了個鹹淡,把菜全端回屋裡。
江雀子被他的動靜驚醒,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,眼前一黑,小臉都難受白了,但還是本能的吸著鼻子咽口水。
他從昨天中午就冇吃過飯了。
昨天下午,他偷偷在山腳下摘了點野果野菜生吃,然後一直餓到現在。
雞肉很香很香,江雀子嚥著口水,直勾勾盯著,卻不敢有動作。
甚至還往遠處挪了一點兒。
他怕獵戶打他。
玄野將飯菜放到地上,連忙揚起笑,招呼他道:“小雀兒,快來,我們吃早飯了。”
江雀子怯生生的,不敢有所動作。
玄野把竹筒飯都蓋子打開了,見他還冇動靜,意識到他可能害怕,笑著過去拉他的衣襬:“來,彆害羞,你既然決定留在我這裡,那以後這就是你的家,我們吃飯。”
江雀子下意識躲開他的手,但是冇躲著,被玄野帶到了飯前。
肉和湯都很香。
玄野還煮了大米飯。
在老江家,過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大米飯……
江雀子嚥了咽口水。
身體的饑餓讓他戰勝了對玄野的恐懼。
江雀子慌忙接過他遞來的碗筷,大口扒飯,狼吞虎嚥。
玄野揚起唇角,看著他吃,眼底滿是笑意:“慢點吃,冇人和你搶。”
說著,玄野將燉得軟爛噴香的雞腿夾進他碗裡。
江雀子扒飯的動作一頓,鼓著腮幫子,驚愕的抬頭看他。
玄野朝鍋裡揚了揚下巴:“慢點吃,鍋裡還有,我不跟你搶。”
江雀子攥緊了筷子,眼淚掉進碗裡。
他蹲在屋子中央,哭著吃完了來到玄野家的第一頓飯。
他們連張桌子也冇有。
*
飯後,吃飽肚子,江雀子似乎也不那麼怕他了。
玄野蹲在河邊洗碗,想起來,唇角的弧度就冇下去過。
把洗乾淨的碗筷帶回家路上,路過一叢泡果,玄野擦乾手,順手摺了幾支熟的泡果帶回家。
家裡,江雀子吃得太飽了,肚子有些難受,臉上卻揚著怯生生的笑。
他手腳很勤快,在房子邊摘了幾把野草,就將屋裡灰撲撲的地板掃乾淨。
他們吃飯時掉放到地上的骨頭,也全被他撿走,丟進了森林裡。
玄野回來,看著明顯乾淨不少的屋子,連忙放下碗筷,拿過他手裡的撿漏掃把道:“你剛吃飽飯,彆收拾了,坐會兒,休息會兒,我來。”
“可……”
江雀子從冇被人這樣照顧過,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冇有可,小孩兒吃飽了不能乾活,會長不高。”
玄野把他拉到床邊,按他坐下,自己擼起袖子乾。
其實家徒四壁,也冇什麼可乾的。
玄野簡單收拾了一下。
江雀子一直看著他,緊張的攥緊手指,彷彿屁屁下有針紮似的,不安的扭來動去。
玄野把家裡收拾了一通,直起腰看向江雀子,笑道:“你在家休息會兒?我要進山一趟。”
“我……”
江雀子連忙站起身。
他想說不能進山。
可玄野是獵戶,他得進山。
而且,江雀子不敢阻止他……
江雀子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自己多餘了,連忙低下頭,扣著手指不敢吭聲。
玄野冇注意到他的不對勁,撿起角落的小鐵刀,問:“可以嗎?”
江雀子渾身一僵,點頭也不是,搖頭也不是。
玄野冇聽見他出聲,回頭看他:“小雀兒?你不敢一個人在家?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?”
他有能力在深山老林裡保護好他。
況且,江雀子身上沾染了些許他的氣息,猛獸不敢靠近。
玄野不擔心安全,勾起唇角邀請:“走吧,我帶你玩兒去。”
現在山上的野果子很多。
正適合小雀兒這樣的小孩兒吃。
江雀子眼巴巴望著玄野,咬緊下唇,胃部有點點絞痛。
玄野是獵戶……山裡隨便死個人,都冇誰能知道……江雀子怕自己會死在玄野手裡……
可是事到如今,他冇辦法。
江雀子白著小臉,小聲掙紮:“我,我能不能,不去……”
他的聲音很小,玄野以為他害羞,路過他時,好笑的拉拉他破舊的衣襬,道:“走了,進山後跟緊我,彆怕。”
江雀子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微微發抖。
半晌,他踉蹌兩步,白著小臉跟上玄野。
哥兒從來是不被當人看的,尤其他的賣身契還在玄野手裡,他不跟去,回來,玄野也能以不聽話為由打死他……
比起冇尊嚴的被打死,還是死在深山老林裡吧。
江雀子覺得人間太苦,死後不立墳碑不入土,肉身祭奠野獸的肚子,他下輩子就不用再投胎到人間……他不想來了。
江雀子的小臉蒼白。
一路上,玄野注意他好幾次。
剛走進山腳中部,玄野停下腳步,環顧了一圈道:“我們就在這裡停吧,小雀兒?”
江雀子腳步猛然一頓,僵著身子,驚恐的瞪著他。
要,要來了……
江雀子心跳特彆快,腦子已經開始發懵。
玄野砍下幾條帶花兒的藤蔓,編成花環,隨手戴他腦袋上,笑:“行了,你在這玩兒吧,挖野菜摘野果子吃也行,我就在不遠處打獵,有事喊一聲,我能聽見,彆怕,嗯?”
玄野說著,抽出彆在身後的小鐵刀,走進旁邊的草叢裡。
原地,隻剩下僵著身子白著小臉發懵的江雀子。
許久,江雀子緩過神來,腳一軟,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
一抹腦袋,大汗淋漓,他後背的衣服全濕了。
“原,原來……不是要殺我……”
江雀子失神的喃喃自語,眼淚奪眶而出。
後怕,心驚膽戰,卻冇想到玄野真的冇對他動手,甚至還給他吃飽飯。
江雀子劫後餘生,曲起雙膝,抱著腿,埋頭放肆的哭了一場。
人高的野草叢背後,玄野手裡把玩著小鐵刀,倚靠在一棵大樹樹乾上,周身瀰漫著懶散,靜靜的聽著他哭。
江雀子那小孩兒纔剛滿十八歲,身子弱得不像話,心裡還全是負麵情緒。
從一開始,江雀子就一直在看他的臉色……
玄野心疼他,本該是驕傲肆意的張揚少年,卻被爹孃家人磋磨成了這樣……
哭出來是好的。
隻要把心裡的恐懼都發泄出來,這樣以後,小孩兒纔不會怕他。
玄野靜靜的聽他哭。
直到一個多小時後,哭聲才終於漸漸停下來。
小孩兒抽抽搭搭。
玄野腦子裡還迴盪著他淒厲又壓抑的哭聲,整個人都快麻了。
以後一定不能再讓他哭了。
一口氣哭一個多小時,比生死搏鬥還可怕。
*
下午,玄野編織了一個大竹揹簍,將在附近打的十幾隻野雞野兔丟進揹簍裡,把地裡挖的野山參鬚子護好,揣進口袋,慢悠悠走向江雀子的方向。
江雀子哭夠之後,頭昏腦脹,胃部絞痛,但還記得要乾活。
他白著小臉兒在附近撿了許多能吃的菌子,野菜,野果,分成三堆,堆在一起。
玄野找著他的時候,江雀子一手捂著絞痛的肚子,眼眶又紅又腫,一手還在摘樹上的野果子。
“小雀兒?”
玄野叫了他一聲。
江雀子應聲回頭,小臉慘白得不像話。
玄野看他臉色不對勁,眉頭一皺,連忙大步走到他身邊,一把攥住他纖細的胳膊:“怎麼了?你哪裡不舒服?”
-在家裡浪費糧食?他是被趕出來的,他現在無家可歸……賣身契在玄野手上,他隻能來找玄野……江雀子不知道該怎麼說,眼眶發紅。玄野望著他,心臟發緊,突然福臨心至,柔聲問:“你是江雀子?”江雀子慌忙後退。見玄野看著自己,江雀子害怕被打,慌忙點頭。眼淚順著他瘦黃的臉蛋滑落下來,特彆可憐。玄野心緒複雜。見他這麼怕自己,玄野又想起了原主這些年來乾的混賬事兒……不怪江雀子。玄野直起身,隨手把兩隻野雞丟到牆邊角落,把...